他点开他的电子工资条,那笔诱人的数字......他狠不下心说不要就不要。
时间久了,纷至沓来的工作压得简忱喘不过气,别说做事面面俱到,连基本的日清月结都异常吃力。他表现欠佳,朱云亮却对他十分仁慈,不仅没有批评他工作效率低,反而对他进行了一番实质性的慰问。简忱的银行卡又打进数目可观的一笔钱,美其名曰奖金,朱云亮还慷慨地把别人送他的购物卡转送给他。简忱的钱包越来越鼓,越来越重,无形的绳拽着他往一个泥潭里掉,这个泥潭有股魔力,潭底有太多深恩厚惠,他被困住了。
他经常想起于嘉笛,他太痛恨那个在暴雨里摇尾乞怜求她见他一面的傻小子了,如果时间倒流,他不会贸贸然去找她,他要有足够多的钱,抬头挺胸去见她,在她侮辱他的时候,他就有底气反击她。他也想起段巧,那是他的初恋,她痛骂他不思进取,嫌弃他成绩糟糕,现在怎样?他那么有钱。他同样会想想励谕岚,她家境好,虽然目前的交往处在尴尬的阶段,但他想跟她走下去,以他目前的条件势必要遭到她家里的反对,他得自强才行。
他把压力全转化成动力,但提心吊胆是常事,因为他的行为完全和课堂上学来的准则相悖,理智让他停手让他离职,但他的理智过于单薄羸弱,打不赢他张牙舞爪的欲望。
朱云亮有段日子没出现了。
这日,蒲会计开完会回来,如临大敌:“这审计说来就来!”紧接着他把他和王会计那间办公室的门重重一关,依稀传出嘈杂的说话声。
简忱问旁边的同事:“小方,我们上次审计是什么时候?内部还是外部?”
同事说:“这个我记不清楚,审计我参与得不多,具体你问蒲会计他们。”
简忱安慰自己不要紧,他就是虾兵蟹将,别说朱云亮,就是蒲会计几个,责任都比他重。
过了个把小时,蒲会计走到简忱跟前:“我昨天让你整理的台账呢?”
“蒲老师,”简忱不满道,“我还在做你的报表。”
“干的什么活!”蒲会计拿起简忱桌上堆叠的纸翻起来,指着一张对账单,“这笔钱,谁让你转的?”
简忱拿过对账单:“你不是说月底前一定要转吗?”
“朱经理不在,审批单没他签字你敢转?”
简忱瞠目结舌。
周围好几双眼睛看向他,他脸上火辣辣的,从座位上站起来,背对着同事们,压低声音对蒲会计说:“你跟我说,叫我不用等,替他签字。”
“你做报表头脑做混了?梦里我跟你讲的?”蒲会计又翻到下一叠资料,“这张审批单据怎么回事?”
怎么回事?你和朱云亮找厂商虚开发票套现你问我怎么回事?简忱气不打一处来。
蒲会计数落了他一通,手上一沓纸丢在他桌上:“这要是被审计,还有活路?!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。
简忱压抑着怒气,见蒲会计甩手离开办公室,急忙跟出去。
“蒲老师!”简忱说,“你刚才说审计?公司要审计?”
蒲会计换了副嘴脸,语重心长地看着他,活像个笑面虎:“小简,你完了。”
“我完了?”
“公司要对财务部进行专项审计,账这么糊涂,你说你完不完?”
简忱脸都气得涨红了:“账糊涂?账糊涂赖谁!我一个新上岗的出纳能掀起什么风浪!就说刚才那几笔账,钱进谁口袋我不用明说吧?你......我早跟朱经理说过,我们部门职责分工不合理,该做的不该做的都丢给我做,就逮我一个新人欺负,他让我在他的部门别想太多,别质疑你们,按你们说的做!现在倒打一耙?你现在想怎样,让我背锅?”
“你说这些没用,分工不合理,公司无非勒令我们部门整改,钱进谁口袋?公司和供应商公对公转账,哪里来的问题?你说钱进谁口袋?要我说,钱被供应商塞进你口袋!”
“姓蒲的,我警告你,说话不能昧良心,我简忱没动过公司半分钱!”他怒从中来,双拳紧握,恨不得往蒲会计脸上揍去。
“小简啊小简。”蒲会计似笑非笑地拍他肩头,“好心”劝谏,“我跟你讲,说破天,那都是你办理的货币资金业务,我、王会计、朱经理,我们几个,那肯定被问责,无非被问个监管不力,制度没落实到位,管理水平需提高,是吧?你自己该扛的,别人替不了。这么着,我给你支个招,你自己准备一笔钱,用来补救,等朱经理回来,咱们再商量计策。”
“我没钱!我告诉你,我现在就去找严总!我看我们谁完!”简忱急冲冲地往办公楼另一层走。
他来到财务部总监办公室要求见严世辉,秘书却将他拦住了:“严总在忙。”
今天“在忙”,明天“不在”,后天“在会客”......一连几天,简忱都没见到这位严总监。
朱云亮的手机始终关机。
简忱熬夜算账,林林总总算下来,挪用的资金数目是983万,不算零头。
说到此处,他无助地痛哭。
励谕岚听完无言以对。
“要进我口袋我拿出来,可我为别人做嫁衣,我......”简忱哭道,“我怎么这么傻,以为自己没拿不该拿的钱就没事,”他狠狠抽自己耳光,“为什么这么傻!这么笨!我恨死我自己!”